午饭之后,医学馆进入了午睡时间,江离在迷糊的睡梦中,听到竹林清脆的婆娑,捂着后颈难受地睁开了眼睛。
夏馆长正端了一碗淡粥和一些小菜进来,看见江离道:“醒了?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
江离想起晕倒前的情景,赶紧从床上下来,看到房间里已经没有英司雨的东西,忙问道:“老师,英司雨他们去哪里了?鹿小九也不在吗?”
夏馆长放下饭菜,说,“我只知道鹿小九说要去找人解决麻烦,然后就走了,至于英司雨同学,我也不知道详情…”
“难道被抓走了吗?”
江离不安地怀疑起来,疾步向屋外走去,头也没回说了一句,“老师,谢谢你照顾我!我先走了。”
夏馆长看见江离踉踉跄跄下了台阶,差点摔倒,心里也很不是滋味,连他也能察觉出来那个英司雨没那么简单。
江离一口气冲出了医学馆大门,当他看见前面不同方向的路时,迷茫地停下了脚步。
该去哪儿呢?
这么大的地方,在哪儿才能找到他啊?
“江离公子!”
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,江离赶紧回头,竟然看见了阿鱼!
阿鱼抱着行李从南门走出来,跑到江离身边说:“我一直在那边的小亭子等你,还好没有错过、太好了。”
江离纳闷地问道:“你怎么在这儿?英司雨没有被白枭他们带走吗?”
“江离公子,”不知怎么,阿鱼突然红着眼睛激动地说,“拜托你帮帮少爷吧,只有你能帮助他了!”
江离急道:“他是不是被带走了?他现在在哪里?”
“不、不是这样,”阿鱼欲言又止地说,“总之,你先回家去吧,你到了家里就知道了,我现在也不知道少爷在哪里。”
虽然阿鱼说的话让人稀里糊涂,但是江离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英司雨,只好听阿鱼说的,赶紧往家跑。
英司雨到底遇到什么麻烦?为什么只有我能帮他?江离边跑脑子里就重复着阿鱼的问题。
而在遥远的城门外,英司雨和江楚风的决战已经到达巅峰,渐渐被愤怒吞噬的英司雨,每一招都倔强地直面江楚风,没有一点回避和思考,就像野兽之间的争夺,只用最尖锐的牙齿和最直接的兽掌对垒。
比起完全失去冷静的英司雨,江楚风反而看清楚对方的状态,尽量以防御为主,转移着英司雨的火力。
“小雨!你冷静一点,你会弄伤自己。”
英司雨的状态越来越疯狂,就像饿了十天的鬣狗发现了剩肉一般,不顾虚弱的身体拼命地进食。
处在这种旁若无人的状态,英司雨的拳头已经无法阻挡了,神鹰的眼睛能给他利用的全部力量都被用了出来,白色的手套已经破损,英司雨打在江楚风身上的攻击,就像捶在铁门的石头,再硬的门,现在也被击碎了。
躲避了无数的攻击之后,江楚风终于在这一拳下败了下来,英司雨几近癫狂地抽出了一拳,灌着沉重的后劲撞在江楚风的胸膛上,手臂的格挡也无法减弱力量,巨大的气流穿过小臂震碎了肋骨。
“唔!”
江楚风还没感到痛苦之前,英司雨吸着空气,拽回了江楚风的衣领,以比方才更重的一击再次打在相同的位置。
这是无法被防御的攻击。
江楚风后仰着脖子呛出了血。
英司雨松开了衣领,江楚风向后倒了下去。
但是,英司雨仍然没想放过他,伸出手再次拉住了衣服。
“小雨、太子…我…对不、”
江楚风的眼睛里充满着比那一年更明媚的阳光。
英司雨抬起的手已经长成猎鹰的尖爪,比江楚风过去使用的剑还要锋利。
没有等江楚风说完最后的话,英司雨挥下了尖爪,像剑一样刺向没有骨头保护的心脏。
过去美好的邂逅,繁花似锦,关怀,缘分,天真的稚气,冷漠的眉宇,散落一地的红色花瓣,所有的故事就此落幕。
失败的一生,江楚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终于给自己下了结论。
蔚蓝的天空里,白鸽早已经离去,江楚风居然微笑着闭上了眼睛。
英司雨尘埃落定的一击,在他金色的右眼里,慢的不可思议。
天地变换的刹那间,另一只散发着更灼热的金色眼睛的主人突然从天而降!
以闪电一般的速度,风驰电掣间,英司雨挥落的爪子被一只好像凭空冒出的鹰抓住了。
张开巨大翅膀的鹰,双爪死死扣住了英司雨的右臂,瞬间,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。
“哇啊——”
英司雨爆发出惊人的痛呼。
突然化为人形的巨鹰,威严的气息几乎凝固了空气。
英司雨疼得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,痛苦地坐在地上捂住胳膊呼号。
神秘的男人高高在上,低垂着眼眸,凝视着英司雨。
尖锐的爪子,长着鹰的纹路的手臂,不怒自威的气场,眼前的男人,在还剩下半点人类意识的英司雨脑中,已经有了匹配的名字。
神鹰梵羲。
盖着眼罩的右眼,准确地表示了他的身份。
“你可是名叫英司雨的人类?”
“是我、”。
“你可知犯了何罪?”
“我知道。”
英司雨撑起身体,勉强道:“我知道你们的规矩,但是这只眼睛我还是要借。”
“你可知道借我的眼睛,是要付出代价的?”
“我当然知道,杀了江楚风之后,随便你处置。哼,如果你稍微来晚一点,马上就可以把这只眼睛还给你。”
“英司雨人类,如果你用我的眼睛杀死了凡人,问题不是把眼睛还给我就能解决的了。”
“那还能如何?我最多还有这条命。”
“我来告诉你怎么解决这件事,”神鹰梵羲说,“我听说,这只眼睛小女孩已经赠送给了你,所以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了,但是你的罪是,用这只眼睛的力量伤害凡人,所以我要在你达到目的前,收回右眼。”
英司雨冷笑一声道:“你有一只眼睛,我也有一只,你想收回就能收回吗?”
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。
神鹰轻挑眉毛,不悦道:“你是我见过最无知的人类。”
英司雨的自信就像自暴自弃般,他倔强地连天神都不放在眼里。
没有意义的挑衅,换来的只是狂风骤雨般的制裁,神鹰只是挥一挥手,英司雨就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了。
“我本可以直接取回右眼,但是你的无知让我想要给你一点苦头。”
江楚风虚弱的意识只看到两个人影在空中晃动,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,在神鹰面前,单方面挨揍的英司雨,就像水面的一片叶子,没有控制的能力。
“啊——”
英司雨的另一只手臂也被打到骨折,他终于忍受不住疼痛,大声质问,“你凭什么!凭什么这样对我!是他杀了我爸爸,我要报仇有什么错?你是神很了不起吗?你凭什么管我的事!”
字字珠玑,戳在江楚风的心窝里,比英司雨的拳头还要狠。
神鹰停下了动作,望着疼痛不堪,却强忍泪水的少年。
“为什么你不去阻止他杀人,却要阻止我报仇?!你是不是瞎了一只眼睛,就分不清黑白了?白痴梵羲,大白痴,你弄断我的手,你叫我还怎么帮爸爸报仇!可恶、可恶!”
意识涣散的少年,像无助的小孩挣扎着。
他觉得,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跟自己作对,这么简单的一件事,为什么没有人站在他一边,现在连所谓的神都这样对付他。
“你没有搞清楚,英司雨,我没有管你们凡人的事,你要做什么,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做,这只眼睛,远非你这样的心境可以控制,在这种力量面前,掌控它,还是被它吞噬,你现在正是后者,你对自己所犯的罪毫不自知,我才要对你施加暴力,因为你不是能够通过话语就明白的人,听懂了吗?”
神鹰蹲在少年身边,伸出手将取走眼睛,他说,“摘下这只眼睛,你回到人类的身份,用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你的问题,我不会让你感到痛苦。”
为何小女孩会将眼睛送给这个孩子?
神鹰的脑中,这个问题也只是一闪而过。
“英司雨——”
“英司雨——”
重复着的呼喊越来越近,焦急的呼唤让神鹰停下了动作。
江离跑得浑身湿透,他的嘴唇失水干裂,好像在沙漠里几天没有吃饭喝水一样。
艰难地坐起的父亲,捂着胸口,陌生的神秘男子,用可怕的眼睛盯着自己,还有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英司雨,江离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。
回到家后,听到妈妈说爸爸去花田摘玫瑰花,要给款待昭武国太子的北宫家族做糕点,这种古怪的理由让江离难掩心中的怀疑,赶紧跑到花田来找父亲。
江离看见迟疑之后的神秘男子,再次向英司雨伸出尖爪,他飞奔过去,大喊道:“快住手!快住手!”
听到声音,看到双腿发软地跑过来的人类少年,神鹰再次停手。
他站起来,对着急地连气息也没有捋顺的少年说:“你有什么事?”
江离先赶紧把英司雨扶起来,让他靠着自己,担心地问道:“你怎么样?你和我爸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英司雨对于江离的出现,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,他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“你有什么事?”
神鹰再一次询问了无视自己的少年。
江离抬头看着奇怪的男子,问:“你是谁?你想对英司雨做什么?我看见你好像要拿他的眼睛。”
“你先回答我,你有什么事?”
“我、我是他的朋友!我看见你这样所以才…”
江离被神鹰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,他发现男子的右眼也盖着眼罩,难道是想抢走鹿小九给的这只神奇的眼睛?
神鹰终于还是问起了自己,小女孩为什么要把眼睛给这个少年?
瞬间的思考后,神鹰确认一般最后看了一眼英司雨,突然将双臂变回了翅膀,用神喻般的口吻说:“人类英司雨,我决定不再收回你的右眼,这次的罪责先用你的双臂抵消一部分,如果日后再发生这种事,我会连同你的生命一起带走,神的死亡和人类的死亡,不是一个概念,请你谨记。”
留下这句话后,竟幻化成鹰,朝东方飞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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